职业发展

生死之外无大事

人的职业发展轨迹是人生中相对重要的部分。为什么说相对重要，因为职业发展不是人生的全部。而且很多时候你所计划的事情并没有义务完全按照你的计划进行。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很多人或许都会认为读书学习是改变命运最直有效的途径，但你会发现其实它的作用微乎其微。我们不能完全否定读书的意义，但是要注意的是，读书并不一定等于学习，学习也并不一定指读书。

由于小时候，姥姥为我的学前教育做得十分出色，我的小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那个年纪，我是喜欢考试、热爱上学的，每次考完试我脑袋里所想的问题一定是“这次我能不能不是第一名”，而从来都不是“我这次能考第几名”。到初中的时候依旧保持着认真学习的习惯，但是奈何能力有限，加上所就读的是当地的名校，生源质量本身就非常高，所以只能在六十多人的班级中排在十几名左右，从未考过前三名。上高中之后学习就发现学不懂了，数学物理考理解是完全学不会的状态，想提升成绩甚至到了背题的地步。不过依旧没有太大提升，高三的后期直接完全放弃，至此我就开始排班级倒数了，除了生物和英语，什么都学不会，也什么都不再学。

那时候我就发现，尽管我确实没有拿出百分之百的努力去学习，但有些事情，因为人与人的与生俱来的能力不同，即使同样一个知识点，有些人听了就会，而有些人反复练习也依旧不会。我是后者，就觉得很奇怪，也很不公平，为什么达到同一高度，我需要更多的付出。

但是高中学习成绩完全不突出甚至可以说很差的我依旧乘着时代的顺风车顺利考上了大学，并且是正经的普通本科。上大学之后依旧不学习。不过准确点说，是不学专业相关的书本知识。大学期间我自学了日语、乐理、天文学、哲学、昆虫学，各个领域都有所涉猎。我只学我感兴趣的，不学有意义的。那真的是放荡不羁的四年，与此同时我也经常逃课、翻墙上网。考试周基本全部课程都已经结束，每天的时间都是自由的，我和室友就能每天早上醒来就去网吧打游戏，然后等待时针转一圈之后回寝室睡觉。没错，是时针转一圈，也就是12小时。在网吧除了上厕所和拿外卖，基本不会起身做任何其他事情。考试周日日如此。平时的时候就要看心情了，一般少于连续6小时的网我们基本都选择不上，要是玩一两个小时我们会觉得像没玩一样。

不过即使这样看似网瘾少年的我，再一次乘着时代的顺风车顺利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在2025年的今天，考研对我来说已经是5年前的事情了，我始终认为这个研究生我能考上，靠的是天时地利与人和。农学作为所有考研专业里外语国家线分数地板级别的存在，加上我没跨专业，还是考的本校研究生，外语我选择的还是日语，比英语一和英语二简单得不是一星半点，所以在我每天早上5点起床去图书馆、晚上九点回寝室坚持了两个多月的努力下，伴随着国家对研究生的扩招，便顺利上岸。不过即使在这么严肃的人生发展路口，我依旧没忘了每周都去网吧打一次游戏，一次玩起来就是一天，看着时针整整转一圈。

但是天时地利人和，你不会永远都占着。努力有没有用？有用，但是作用真的很小。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读书这种个人行为上的努力，对一个人整体人生轨迹的影响是最小的。

再一次想留在校园深造攻读博士学位的时候，我就遇到了层层险阻。博士这个东西很有意思，虽然也是研究生学历，虽然也要通过考试升学，但是博士更倾向于类似“点招生”，换言之就是教授点名决定要谁，谁就能读博士。在考硕士研究生的时候，其实某些层面上还和高考差不多，都是考对应的几个科目，然后够了分数线就考上了。具体考去哪里，老师是谁，导师是谁，很多都是不确定的。但是博士不一样，考博士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找到哪一位教授乐意带你作为他的博士生，而不是怎么备考，和到底能不能考上。说得再直白一些，只要你确定有教授同意要你，你考博士的时候稍微准备准备，只要你人去了，基本就都能考上。

其实在我硕士一年级的时候就跟我的导师明确表明过要读博士，因为那时候我就认为读博士是百利无一害的事情。姑且不谈我是否对职业规划有着清晰的思路，对人生轨迹有着多么清楚的未来，我就是认为博士是一定要读的，不读会后悔。我的导师正常每年招收硕博连读的学生，也就是在硕士研究生二年级快结束的时候，越过研究生三年级，直接入学成为博士生，开始博士一年级。但是偏偏在我研二的时候，我导师跟我说，学科那边不建议她继续招收硕博连读的学生，因为近些年的硕博连读生毕业都不是很顺利，生源质量有待提高。硕博连读生没经历过真正的毕业，没经历过论文的写作与发表，能力有些许欠缺，更有待培养，所以建议老师从此只招收正常毕业后考试录取的博士生。因此，我就必须等一年，在我研三毕业的时候再通过正常的考试程序攻读博士。

等吧，那就等一年，也好，正常毕业后在考博士，这样虽然多了一年，但也是在正常的合理范围内。而且还可以先拿到硕士学位，不像硕博连读生，如果毕业的时候真的出现问题，落到最后只能是本科学历，因为没完成硕士的学业。

但是在我研三的时候，又出现了一些新的状况。本来读博士这种事情大部分人完全不考虑的选择，大家都想尽快毕业，离开学校，投入工作。而且读博士对于男生来说压力比较大的，年龄不大不小还依旧读书，没有经济来源。同届本来只有我一人要读，而且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我研二。偏偏在研三的时候，我同届的另一位同门突然改变了主意，决定和我竞争这一博士名额，理由也很简单：为了谈恋爱。他和团队内的一个本科生师妹谈了恋爱，为了维持这一段感情才选择攻读博士。当然，和他的个人能力、性格相比，我认为他的确比我更适合读博士。不过我还是觉得，凭我和老师的关系以及我三年来为老师付出的辛苦，老师应该会倾向于要我。

但其实我高估了自己，并且低估了人性。

最后的博士入学考试我顺利落榜，报考同一导师的所有考生按成绩排名顺次录取，我的老师只能带一个博士，所以只能录取第一名，而我排第二。录取的我的同门，甚至在硕士毕业后一直到博士入学都没发表出论文，这样就申请不了硕士学位，而正常博士入学如果没有硕士学位，则录取资格是要被取消的。但老师为其签署了“保证可以在一年之内发表出论文”的保证书，这样他才得以顺利录取和入学，当然老师全力帮助他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唯独当时的我蒙在鼓里，如今知晓一切后心中其实也毫无波澜，因为人性就是如此。

本着“生命中，只要危机不到生命的事情都是小事情”的原则，我选择离毕业开学校就业。但这完全打乱了我对自己的职业规划，因为我完全没想过我真的博士考试会落榜。老师挽留我做科研助理，博士第二年再读，但被我果断拒绝。失望也好、情绪也好，我想都没想过要继续再在学校待下去。后果就是我要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开始找工作。正常的应届毕业生都是在毕业的前一年秋天就要开始经历秋招，好的企业和单位也都是在秋招时发力招人，而后到了来年春天，也就是毕业的当年春天，应届毕业生还要经历春招，也就是说至少有两次大型的、集体的应聘机会。然而这两次机会我都完全错过了，因为这期间我都是一门心思备考博士。当博士落榜的时候已经是临近毕业的五月份，下次应聘就要再等到当年的秋招。这种境遇我感觉换做一般人来讲是完全接受不了的，但是我没事，因为我觉得没必要。工作和职业规划不是人生的全部，活着是第一要义，所以我才会有“只要危机不到生命的事情都是小事情”的这种观念。但这种观念并不代表我是想选择躺平的人生，我只是更注意不把所有的事情太当回事，整个世界本来就是一个草台班子，即使是世界大战结束后各国代表签署战后和平决议书的时候大家都能签错位置，我一个找不到工作的普通高等院校硕士有什么可拿这种小事当回事的。

那就正常开始一步步做攻略找工作。不过我也没着急，我先出去旅游玩了两个多月。回家后才开始BOSS直聘、58同城、各个企业官网、全网全平台搜信息。事业编、人才计划我也考过，但是没考上，原因也很简单，因为面试答题准备不是很充分。找工作不能心急，换句话说，做任何事情都不能心急，越心急，事情越做不好。直到九月份的时候关注了银行的校招信息，经历简历初筛、笔试、面试、体检，一路风调雨顺顺利入职。彼时我就发现其实找工作没有那么困难，而困难的点其实在于自己对工作条件的要求与自我认知间的严重失衡。

人人都想要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工作，但那很困难。如果你放低要求，比如钱少事少离家近，钱少事多离家近，甚至钱少事多离家远，工作一定不成问题。某种程度上，找工作和选择配偶也有一定的相似之处，人人都想要一个近乎完美的伴侣，但是人无完人，又怎么可能有一个人能同时满足你的全部要求呢？工作也是一样的。

我在江西萍乡也找过工作，萍乡市2024年GDP总量为1151.66亿元，排名江西省第九，倒数第三。在这样的一个中国南部五线城市，我面试的催化剂载体研发企业，到手工资给到了我九千每月。不过我没干，因为这是一个典型的钱多事多离家远的工作。我的关注点在于离家太远，所以不做选择。但如果我不在乎离家远近而选择了这份工作，那也将是一个很棒的工作，因为我不在乎工作强度，只要到手工资丰厚就可以。但最后我还是回到了家乡，在家乡从事银行的工作，被分配到乡镇的网点，就变成了典型的钱少事少离家近的工作了。

不过说离家近，也只是在家乡仅此而已。乡镇网点距离我家的距离，单程40公里，每天上下班开车80公里。我的车一公里大概要0.42元，每天的路费就要花费将近34块钱。而我的日薪大概是126左右。所以就是一天挣不到一百块钱。和打零工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只不过有个国家单位，有编制，有保障，再就是看起来还算比较体面罢了。而且也仅仅就是“看起来”比较体面。银行工作的体面似乎只体面在亲戚朋友当中。到社会上没有人会因为你是银行的经理而对你高看一眼，反倒是服务客户的过程中被客户指着鼻子痛骂是家常便饭。作为服务行业的企业员工，维护企业利益和形象的工作的基本素养，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与客户发生争执，我们能做的只有无休止的道歉和调解。

现在的大环境下，大学生毕业找工作非常艰难，能考进银行基本已经是公务员事业编之下的顶级了。体制内的竞争逐年激烈，而且公考是一件特别考验运气的事情，因为能否上岸不完全取决于个人能力，而是取决于竞争对手是不是离谱的强者。部分地区甚至出现了170分的高手，要知道行测申论考到150分已经是非常难的了，可是这个岗位只要1人，就算你考到150分，巨大的分差，你拿什么在面试中逆风翻盘？而且考到170分的高手面试会很差吗？显然这种情况下几乎毫无胜算。但是你说考到150分的你是不够努力吗？你只是运气比较差而已。我在银行的入职考试时，激烈的求职场面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每况愈下的就业环境：大厅里挤满了人，几乎把门口区域堵得水泄不通。乘电梯上楼考试要有保安做引导分批次乘坐，就像旅游热季的上海南京路和外滩一样，人头攒动、擦肩接踵。银行的考试要经历很多步骤，作为国有企业，招聘入职的全流程都诠释着什么叫公平和严谨。先要经历网投简历初筛，允许你参加笔试考试才能够有资格考试。的确有一部分人会因为简历初筛直接被筛掉。收到允许参加考试的短信，你才能够到省行参加考试。考试全部为客观题，而且是机考。笔试通过之后是面试，面试形式根据不同的银行、不同的地区而存在不同，大体上就是半结构化面试+无领导小组讨论。像我当时在吉林省的农业银行面试，就只有半结构化面试一轮，面试完就结束了。同期我的室友也都是农业银行，但是他们分别在内蒙、河北等地区，就都有两轮面试：先是简简单单的半结构化问几个问题，然后紧接着就要和其他求职者一起去另一个房间开始无领导小组讨论。有无领导小组讨论的面试，面试难度就大幅升高了，好在我是比较幸运的，仅一轮半结构化面试我就通过了。面试结束后要在考场立刻做心理测试。大概一周之内面试通过了的话就会给你发短信，就要准备参加体检了，体检过后就是要签合同、入职等等流程。全流程如果从网投简历开始计算，我是从2024年的9月份开始网投简历，一直到2025年的1月6日才正式入职开始工作，时间轴真的很长。吉林省农业银行的这一波秋招是全省8000人网投最后仅390人左右顺利通过层层筛选正式入职。虽然竞争压力较体制内小一些，但是也接近20/1。最关键的是，农业银行的校园招聘人数也正在连年锐减：在我入职之后和同事们的聊天中我才得知，同年春招行里入职的人数是我们这一批的接近整整一倍，也就是700多人。而在离职前我也得知，2025的今年春招，行里全省计划只招收不到200人。我只能说算是乘上了农业银行时代福利的末班车：现在正值大批的农行老一辈员工退休，基层员工的低龄化是从2019年左右才开始的，也就是我上本科那会儿。在这之前，不光是高层的领导，就连窗口的客服经理都是年龄很高的员工。现在，我们几乎很难再在窗口见到年龄很高的业务员，全都是年轻人。不仅仅是农行，几乎所有银行都是。同样，也不仅仅是银行，员工低龄化和高学历化正在各行各业中逐步蔓延。

但其实我终究觉得找工作就是找工作，体制内也好，体制外也好，你都是在为别人打工，无非是为私人打工还是为国家打工罢了。我们完全可以跳出去思考自己的人生职业规划：我为什么不能为我自己打打工？无论为谁打工、无论选择何种职业规划，如果没有杠杆，挣钱的效率也都是极其低下的。

所以得出结论：我们要学会为自己打工，并且创造出杠杆，实现飞轮效应。

其实我很清楚银行的工作我不可能做一辈子，因为这不是我理想的人生职业规划。在2025年以前如果你问我那你的人生职业规划是什么样子的，上半年我或许还会说是读博士、留学、去高校或科研院所，但下半年的我就会说不知道。因为我认定的路已经没有了，并且自己也没再想走下去。我只知道自己不想干什么，却不知道想干什么了。找到银行的工作并不是因为我想去银行，而是在父母无形的压力下我必须先有一份工作好让他们停止内耗而已。以父母的认知和能力，他们也无法给我更好的建议和更多的经济支持，所以和很多父母一样，他们的想法也是：乱世之下吃皇饭。也就是就业环境如此艰难的今天，去考进体制内。但是于我来说，我从来不会谈喜不喜欢这种工作、考试难度怎么样、竞争激不激烈等等，我就是单纯不想考，没有任何理由。所以只要我有任何工作，父母催考公的行为就会终止，那么入职银行的机会来了，我就直接抓住。也是因为好朋友也有在银行工作的，只不过不是农业银行，他推荐我说如果要去银行可以考虑农业银行，比较好，我就一直紧盯着农行的官网，一有机会迅速出击。其实我也是有其他考量的，我最初的想法是先干着，借此机会练习一下营销能力，也接触一下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但是上了5个月的班我发现，我并不喜欢营销别人的产品，也其实并不是很愿意和陌生人搭话，所以我的营销能力几乎没有得到任何锻炼和提升。同期我一直把班后的时间精力都用在了构建自己的产品上：写书、做课、包括做此刻的博客网站。我深刻的认识到，营销自己才会让人生和生活变得有动力、有意义。什么读博士、找工作，都不如创业来的实在。读书也好求职也好，终究最后都要上社会做贡献，那我为什么不直接思考如何为世界做贡献呢？还偏要费那么多无用的力气？

但是我这个人很信命，我坚信这世界上不存在巧合，所有事情的发生都是命运既定的安排。

银行的柜员办业务忙起来是几乎全天没时间看手机的，也不允许看手机，所以一般上班期间我基本接不到电话。但有一个工作日，我因为临时的工作调动导致当天休息，就仅仅是那一天休息，也就仅仅是那一天我收到了硕士导师的电话。电话到来的时间也很有讲究，偏偏就赶在我不开车、没有事的闲暇时候。而到时来电的意图也很直接，就是问我要不要考虑回到她身边读博士，她还是觉得我是适合读博士的人才，去银行这种和专业毫不相干的地方工作有些遗憾。其实在接到这个电话之前我完全没想过再回到学校继续读博士了。因为当时已经是快五月份了，博士考核应该是在三月份左右开始四月份就结束了的，我也从来都没去关注过学校发布的信息。但是恰逢今年我之前所在的学院刚刚申请下了博士点，第一年招生，学院需要些时间去准备，包括博导资质、名额、考题制定等等，所以导致了学校整体发布博士招考信息的时间都偏延后。

巧合的事情如果都一瞬间碰在一起，那就是命中注定

我们学院已经几乎是全学校唯一一个还没有博士点的学院了，偏偏就在今年终于申请了下来；我每天都要上班，偏偏就今天没上；我随时都有事，偏偏就此刻闲了下来；每年的博士招考都很早，偏偏就今年这么晚。所以和导师通完电话之后我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这一波是一定要选择回去读博士的，因为这是天意，天意不可违。随即我便开始关注学校研究生院的通知，并开始着手备考，同时也向行领导逐级汇报，自己可能要升学离职这件事。我不能把自己的后路堵死，所以我和行领导说的是我无法拒绝我导师的盛情邀请，就去参加考试，考上了就去，考不上继续工作。但其实当我收到导师电话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只要我人去参加考试了，这博士我就很难考不上了。结果果然不出所料，我以专业课第一的成绩顺利考上，紧接着就是着手开始办离职手续，半个月之后我就彻底离职了。然后就提前来到了中国农业科学院成都都市农业研究所提前入组实习。

整整一年，2024年6月到2025年6月，正正好好的一年，是即混沌又惊奇的一年。我感觉这一年我经历了很多，思考了很多，也成长了很多。

现在我已经在农科院实习了一个月多，偶尔我会感觉人生真的十分奇妙。两个月以前我还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银行柜员，转眼间却可以变成科研队伍中的后备力量。在离开科研环境的压力之后我感觉整个人都是一种很松弛的状态，即使在银行工作的时候也是如此，但是没想到有一天我真的会重操旧业，重新踏入科研界那极度认真的严谨的生活状态里。